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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浪子这个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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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张稼文的业余
时间:
2012-7-30 13:00
标题:
浪子这个职业
2004年12月14日 16:50 深圳新闻网
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做一个浪子其实是一份很有前途的职业。作为最佳梦中情人和外遇幻想对象,浪子通常伴随着毕加索凡高的油画,列侬弗洛伊德的摇滚乐,楚留香陆小凤的微笑,在纯情少女或无知少妇的浮想联翩中反复出现弥久常新,成为现代女性物质生活丰富精神生活匮乏的精神鸦片。当然如果浪子一旦停下来,除了老婆孩子热炕头泯然众人之外,就只有乞丐这种形象可供选择。
弹指一挥间,不过几年,一个世纪已然过去,事情起了变化。现在流行的是知识精英,海归的,名校的,金融的,IT的,成熟的,风趣的,可靠的,有文化的,能赚钱的。于是浪子就在小康社会的歌舞升平中渐行渐远,偶然一个沧桑的回眸,招来白眼一片。于是我揣摩着,是不是在一个物种绝中之前留下一点存照,以后好盖棺定论。
80年代以来中国的浪子热潮,既不是原创作品也不是对古典文化的文艺复兴,而是一种彻头彻尾的欧美舶来品,所以我们有必要先看看物种的起源。
美国的浪子喜欢公路,他们称自己是“在路上”,电影《得克萨斯的巴黎》里有一个其貌不扬、半疯不癫的特拉维斯就是典型,不过在国内可能很少有女人喜欢这种类型的,虽然他有一颗绝对流浪的心,但长得实在是有点对不起观众;唯一喜欢他的就是跑了又找到的老婆,虽说人是做小姐的,但职业不分贵贱,就他这德行,最后还不要别人了。
法国人莱奥?卡拉克斯的《新桥恋人》可以说是欧洲浪子最佳模板。通过案例分析,我们可以了解欧洲的浪子比较有文化,喜欢在漫天绚烂的焰火中与爱人翩翩起舞,而且都是富翁美女倒贴还不待见,当然一般都是在半推半就中成其好事,最后或者打起领带从良,或者不告而别继续流浪,或者拐带妇女奔向新生活,这就各不相同视情况而定了。
打住打住,有兴趣的读者可以自行参考美国“在路上运动”的有关作品,“公路电影”的相关影片,以及为数庞大的欧洲文艺电影(注意,最好是看不懂的)。下面转回国内。
说到咱中国现代的浪子,很是惭愧。现在的所谓浪子要不是流氓乞丐黑社会,要么就是向人家老外东施效颦的流浪艺人。怪不得历史老师都特别不愿讲近现代史,除了斑斑血泪就是一地鸡毛,而一提起古代史就作历史悠久人杰地灵的陶醉科,恨不能偷渡秦汉转生唐宋(当然我们把这些东东称之为玄幻,嘿嘿)。讲到这里,我们不由得悚然一惊,原来除去赝品和假冒伪劣,还真没有几个能让人看得顺眼的浪子。那么,由此上溯几百年几千年,有没有呢?于是我们不得不和历史老师一样,研究古代史。
古代的浪子大多和名士脱不了干系,却和侠客、文人有着显著区别。韩非说以武犯禁的就是侠客,这种人大多都有暴力倾向,不服教化独掌正义,其升级版本就是有组织犯罪团伙简称黑社会,国人叫那是江湖,通常也会各地往来,不过不是四处流浪而是流窜作案,是破坏安定团结大好局面的罪魁祸首,党和政府重点打击的对象,例如《十面埋伏》中的飞刀门。而且经常进行分裂民族刺杀国家领导人的恐怖活动,就算阴谋最后被挫败,也会在国际国内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起到本拉登和东突独起不到的作用,例如《英雄》中的无名等人。有读者抗议,楚留香陆小凤不是很可爱么,是啊是啊,不过他们是虚构的,理想化的,不存在的,都是“小说家言”,嘿嘿。
至于文人,伟大领袖毛主席写过一首诗,里面教训某些人要“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就是针对文人说的。为什么?这些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满嘴巴之乎者也,一肚皮男盗女娼,尤其是一副奴才嘴脸,当得成奴才欢天喜地,当不成奴才哭天抢地。中心思想就是高中科举光宗耀祖封妻荫子,接着在光天化日下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例如纳小妾裹小脚养戏子抽鸦片,除了留下几幅精彩的春宫图和《肉蒲团》《金瓶梅》这样的黄色小说就没干过什么有出息的事。好的有没有?当然有,不过一般都是砍头发配打板子的悲剧下场;还剩下最后那么几个,只能仰天长叹一声“奸臣当道”,或低头悲鸣一句“时不与我”,然后赶紧闪人,在山林湖泽城市乡陌中或大隐或小隐,喝喝酒骂骂娘,唱唱歌写写诗,不杀人放火也不歌功颂德,就成了所谓的隐者。
隐者们既然连官都不想做了,当然也就不在乎什么礼教,经常干一些率性自然的荒唐事,很快名声鹊起,读书人没有做官的时候都以他们做榜样,年轻女子也向他们抛媚眼,做起了逍遥自在的白衣卿相,接着就像恩格斯说的由自发变为自觉,发展成为名士。一般皇帝知道这种人的存在第一想法是为我所用改造成奴才,如果不行就砍头了事。于是名士们开始主动的或者被动的喜欢上旅游(其实就是流浪和逃亡),实在躲不掉了就装疯卖傻,反正就是一句话,老子不干了!这种人就是古代的浪子,例如嵇康陶渊明们,李白杜牧们,柳永晏几道们,唐寅曹雪芹们。
但是这些人的骨子里亮堂的如同明镜清醒的好似冰山热烈的活像岩浆,“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可是真相后面是什么?看穿之后怎么办?没有人知道,这些终极的问题不断追问他们逼迫他们,于是这些浪子怀揣痛苦冥思苦想四处流浪借酒浇愁,最后有人疯掉有人被杀有人自杀有人穷病而死就是没有人得到善终。
各位读者肯定会觉得上面这一段看起来很有些不爽,本来是来找乐子的,怎么就搞得这么正儿八经了?呵呵,没有枯燥的也就没有鲜活的,下面就给各位做一典型个案分析,看看浪子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纯属戏说,绝对没个正经,嘿嘿。
竹林七贤里有一个很牛的浪子,阮籍。为什么说他牛?“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曹操刘备孙仲谋尸骨未寒,就敢说天下滔滔没有英雄只余流氓,一千多年下来愣没人说他是胡吹乱盖,一般化的评语就是“放浪形骸、文采粲然”。这样的如果还称不上牛,估计也没几个人当得起了。
这厮患有青光眼外加白内障,视力严重低下,在1268年英国人罗格?贝肯(Roger Bacon)发明眼镜之前,本来是很糟糕的一件事,特别是瞪着眼睛打量人的时候,宛如贞子恐怖非常。但是阮籍最终练成一项绝技:看得顺眼的,赏他一青光眼;心里不待见的,飞他一白内障。一来二去再加上嵇康向秀刘伶这帮酒友加哥们儿的互相吹捧,后来就变成一成语“青眼有加”。
浪子百分之一百喜欢美女,百分之二百喜欢佳酿,“落拓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说的就是这两件事。阮籍也不例外。他家隔壁住着一对小夫妻,女的长的妩媚妖娆,这厮经常喝醉之后就跑别人家去串门,然后就倒在小媳妇儿的脚边呼呼,做老公的那个气啊,差点儿没背过气去,不过几次下来,发现阮籍除了睡觉什么也没做,趴那儿整个一宠物,也就不吱声了。还有一次阮籍又和哥几个喝的大醉,回家路上听说隔壁村一特漂亮水灵的村花还没嫁人就死了,家里正办丧事,这厮就跑到灵堂去痛哭一场还当场做了一篇悼词,当真是回肠荡气催人泪下,知道的说是阮疯子又喝醉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村花是他姘头,气的家属欲说难辨无可奈何。
阮籍也很喜欢旅游,不过他并不像张贤亮那样开着影视城揣着钞票本。即便如此这厮也不屑做背包一族,典型的身为下贱心比天高。有一次听说山东省东平县风光秀丽民风淳朴,就跑去向司马昭求官,要去作县长。司马昭认为这是体现政府和党外民主人士风雨同舟荣辱与共的典型例子,欣然同意。于是阮籍带着介绍信骑着一匹驴子,晃啊晃的晃到东平,一上任,派人把县政府的内外墙壁全部拆掉。他说:“风景这么好,拆掉墙壁,在室内就可以直接欣赏风景,多方便啊!”十几天后,阮籍结束东平自由行,骑着瘦驴回到京都,向司马昭交了一封辞职信,说经过实践检验自己不是干公务员的料,还是老老实实回家种地,免得占着茅坑不拉屎还不让别人拉。司马昭这才明白阮籍玩的是公费旅游的把戏,却也拿他没辙,毕竟这厮已经成了知识分子躬身践行“三个代表”的典型,不能抽自己的嘴巴子。
就是这么一个有趣的浪子,很喜欢哭,而且经常哭得吐血。特别是在他乘着牛车作自驾游的时候,出门不管东南西北,一条道走到黑,等到了路的尽头,就趴在地上痛哭流涕以头抢地。这叫“穷途之哭”。他哭的不是政府道路交通建设水平与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旅游需求之间的巨大差距,而是人世间的穷途末路。政治上的失意,爱情上的沉郁,对家国前途的焦虑,对民生苦艰的悲戚,逐绪而来。于是,阮籍怎能不哭?
看到这里,各位读者估计已经明白了,我们罗里八嗦半天,其实只想说明一个问题:自古以来,除了打架砍人喝酒吸毒脱女人衣服就什么也不会干的并不是真的浪子。然而时过境迁,可以说阮籍们这样的浪子在这个时代已经绝迹。或者还有一些经过进化或者变异而辗转传承下来,也被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浪头雨打风吹去,剩下我们面对浪子们渐行渐远的背影无动于衷,吐一口浓痰,哄然散去,该干嘛干嘛。
于是,一个物种灭绝了。(lastfinger) (来源:网易文化) 编辑:方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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