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蔷薇,蔷薇科攀援灌木,云南常见野花,俗名刺花,也叫多花蔷薇。
一直喜欢刺花。对这种野花的迷恋,让从前大理那段匮乏日子弥漫一种芳香气味。那时的家在河埂下,是一处由临时工地演变成的宿舍区。暮春时节,刺花从高处垂下,枝条恣意伸展,又带着一种柔软与萎靡,互相斜倚攀扯,挤成一团。因于此印象,当我若干年后看到李时珍对蔷薇的描述,就觉得与几百年前的他有了共鸣。《本草纲目·草七·营实蘠蘼》:“蔷薇、山棘、牛棘、牛勒、刺花。此草蔓柔,靡依墙援而生,故名蘠蘼。其茎多棘刺勒人,牛喜食之,故有山刺、牛勒诸名。”柔蔓,浑身带刺,花色素净,气味优雅,寻常美丽又柔中带刺,让人爱而不敢亲近。
刺花的柔嫩枝条曾经是我幼时喜欢的玩物,其中富于纤维,将皮撕掉,用指甲轻轻掐断,拉开,做成如同被蛛丝串起来的绿色小珠链,我曾经视之为成语“藕断丝连”的微缩版本。最爱将散发着苦涩气味的小珠链挂在耳朵上,摇晃脑袋,让它们在耳垂边摇摆。曾出于好奇心吃过刺花嫩尖,这种蚜虫最热爱的美食尝起来有点异样的清新,苦,涩。
春天,最先在枝条上醒来的是蚜虫和各种颜色的瓢虫家族,它们占据了刺花汁水最饱满的嫩尖,刺花丛成为一个无声却又喧闹的生死场。你可以看见密集的蚜虫屁股朝天贪婪吸食汁液,它们被树汁撑得饱满肥胖,几近透明;而瓢虫则忙着捕食肥美蚜虫,顶着漂亮的花衣裳追逐、恋爱,生出更多小瓢虫来。要到夏天,绿色小果子开始变得饱满,刺花才会迎来新的房客——金龟子。凉爽的盛夏傍晚,坐在一大蓬野蔷薇下,听着金龟子由远及近唰唰落下,黑暗中,那声音像是一场大雨落在枝叶间,然后听见金龟子毛手毛脚爬动的声音,这时捉金龟子就是囊中取物了。用细线拴住金龟子脖颈,放风筝一样在房间放着玩,晚上睡觉前,还不忘记将一些刺花嫩尖揉碎了放在小纸盒里喂金龟子。半醒半睡间,听见金龟子在盒子里的兹拉兹拉爬行,徒劳而倔犟地一次次突围。
刺花开花远看如雪,近看花朵又晕着几分象牙色,十分优雅。喜欢它青绿色枝叶与白色花朵的简单搭配,喜欢它的气味。在野外走着,突然一阵香气过来,就会想起某个春天的夜晚,在黑暗中闭着眼睛深嗅刺花的香气,睁开眼睛时,看见无数星星,看见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