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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表妹,漂亮的表妹!

2013-9-27 11:04| 发布者: admin| 查看: 1533| 评论: 10|原作者: 段一刀(行货)

摘要: 她比我小三个月,却高我半个头。和大城市里的青春少女不同,在我的记忆里她一直穿着并不合身的衣服,那是我表哥穿不下,我姑妈改的;她脸庞不太白净,霜风吹得脸蛋上皴起一些皮;她并不活泼,甚至少言寡语到一天只讲 ...

她比我小三个月,却高我半个头。

和大城市里的青春少女不同,在我的记忆里她一直穿着并不合身的衣服,那是我表哥穿不下,我姑妈改的;她脸庞不太白净,霜风吹得脸蛋上皴起一些皮;她并不活泼,甚至少言寡语到一天只讲不到十句话。

广场电影是村长拿村民们上交的提留款,带给村里泥脚杆农民们,以犒赏他们的辛苦劳作,这更是少年男女们一年难得几次的狂欢。是这样的,中秋端午火把节,过是过,但仅限于买肉打酒吃喝一场,真正有意思的,不是广场电影。

那年上高一,暑假快结束,到邻村姑妈家帮收玉米地里套种的黄豆(即大豆)。无云无风的玉米地里,可以焖得熟拳头大的洋芋。我光赤着上身,表妹也热得脱了灰白涤卡外衣,只穿着件棉背心,偏偏还半湿了,就贴在肉鼓鼓的身上。透过玉米枝叶,表妹就在另一墒玉米地里坐下休息,我看见她前胸起起伏伏,圆脸上一圈红晕艳若桃花。

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这样的表妹。一慌神,我也腿软眼花,跌坐在地上。

书呆子,你累不动了?

你才累不动!我是汗迷到眼睛了……我只是想歇一小会会……”

累了就是累了,上学给你上到不会做活了吧?

你才不会做活。不信明年比栽秧嘛。

不消等明年,等会比挑黄豆,看哪个挑呢多。

晌午时分,我们把从根部用枯软玉米叶扎成一捆捆的黄豆棵子,先搬到地埂边,再分别取绳索来铺开,把豆棵成两堆码整齐,收紧、结绳、穿上扁担,就担起来上路往家走。我记得在家时,一般我担自己捆的黄豆,一担24捆,两公里左右的山路,最多中途歇一回就能担回家。这回看表妹一担挑了20捆,我发了狠,每头比以往自己挑的数量,多放了3捆。

表哥说,小刀你怕挑不动,匀着点下转挑,勤汉跑三遭,懒汉压弯腰,你不要当懒汉嘛。

我说,挑得动,你莫看我瘦,我还是铁扎呢。

表哥说,那你慢慢来,多歇歇,挑不动就等我回来接。

表哥打头,我跟二,表妹在后,三挑黄豆上路了。起初我还行,转过一个山梁,只觉得气喘不匀、小腿沉重、腰杆发麻。

歇个稍吧书呆子。

前面正好地势平坦,我一蹲,扔了扁担,一屁股坐到路边地上喘粗气。

你还真跟我赌了?!她笑盈盈的,也歇了担子走过来,到家只走了五分路,你肯定挑不回去了。

谁说我挑不回去了?我粗声粗气。

不跟你赌嘴了。她说着,已经从我挑子上退出扁担、分别解开绳扣,总共下了10来捆下来,加到她自己担子上。

我低下头,其实只是嘴硬而已。我是知道的,才走五分之一的路,我就歇稍,那就不可能挑得回去。

……你挑得动这个多?我看着她码得很高的担子。

我比你块实,你矮着我一个头呢。她说,而且我天天挑担子,早上挑水、晚上也挑水,天天都在挑,收庄稼更是不消说,还要天天挑粮食。你不挑,肩头都嫩了。

哪个说我不挑?我还是嘴硬。

你在学校挑书?你天天挑书?有那个多的书给你挑?

表妹在前,我在后。她多担了那么多,还是那么轻快。她一定早就认得我会挑不动,故意开始时她自己少挑一些,半路上好帮我吧?我一下子觉得很气馁,她比我高了不止半个头啊……

晚上正巧姑妈她们村放广场电影。姑妈吃完晚饭就交待了,让表哥表妹好好领着我,说是立岗村的伙子很万恶,会欺负生面孔的外村伙子。

拎着小板凳才出门,表哥就拉我到墙边悄悄说,你跟小X去,我不跟你们一伙。

我问为什么,表妹说,他要去找XX。说完,表哥就从一个岔巷里跑走了。

我不作声,表妹也不作声,黑麻麻的村巷里,我们的手电筒一晃一晃的往前走。

转过村边街角,手电筒突然就晃到一男一女两个抱在一直亲嘴的人身上。4 个人都惊了一惊,表妹慌慌的朝前面疾走,我呆了一呆,忙赶上去。那对痴男怨女,也很快跨过竹篱,从菜地里落荒而逃。

追上表妹,我鼓了又鼓勇气,说:X,呃……你听他们说没有?

哪个说?说哪样?

他们说……他们说,我们两个……可以做小两个,你长得标致,我学习好。他们从小就这样说。我都听很多年了,你没有听说过?

表妹停下来,拿手电照我的脸。

我赶紧拿手掌挡着光。

表妹沉默了一阵,说,莫听大人乱说,走吧……你听听,电影都开场了。

我心里一路打着鼓,跟在她后面,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我一直忘不了那次的广场电影。是那场电影,把我做过的有关与表妹之间的所有人生憧憬,一个晚上全都一一戳破……

在人圈边上找地方放妥小板凳,表妹就一直不好好看电影,伸着脖子东张张、西望望。正在放《黎明的爆炸》,我先还好奇的跟着她东望西望,后来就专心看电影了。

过不多久,表妹凑到我耳边悄悄说,我去一会,你看着板凳。

我以为她要上厕所。电影放完一卷换片,她没来。又放完一卷换片,她还没来。

我坐不住了,一只手拎一个小板凳,起身去找她。

围着人圈转了一转,仔细的看每个留两条长辫的女人,都不是她。

我就往离场更远的草堆处过去,那边多是一对一对,最多也就三三两两,不以看电影为目的的青年男女们遁身的地方。

我凑过去一对一对看。我找着了她。她正在和一个高她一个头、上唇留着一道稀疏八字胡的伙子说话。他们靠得很近,我确认那是表妹,那是她的笑声。我从小很少听到过的她的笑声,但我听出那是她的笑声。我一直走到他们面前。那男的就掏出手电,定定的照我的脸。光束刺眼,但我不在乎,我眼睛睁得很大,与其说是努力要看清对面的两张面孔,不如说是努力要表达我的愤怒——被表妹那相当刺耳、相当邪恶的笑声逗弄出来的愤怒。

你咋跑这点来了?不是叫你瞧着板凳等我的嘛?

我牛一样喷着鼻息,瞪着眼睛。

那伙子关了手电,扭头说:你兄弟?

表妹含糊其词:…………表弟。最亲的表弟,我三舅舅家的表弟,亲舅舅呢。

伙子笑了,掏出一包两头点火的小春城,递到我面前:原来是一家人,我以为该是立岗村的伙子要打我说……”他说完就笑,八字胡一跳一跳,看上去甚是可恶,我心里冒出一个词:流氓!我想骂出来,却没有最后骂出来,只是不接他递过来的烟。

不会?那就学嘛,男人不抽烟,白来世上颠。他还在笑。我很想一拳打过去,但终还是没动手。我这人就这毛病改不了,临打缩手、临敌畏缩、临阵脱逃。

他就把烟叼在八字胡下面,一转手,的一声打开一个我曾把玩过一欠的那种雕钢打火机盖子,很夸张的捋袖子打着火,点上烟,深吸了一口,喷着烟气说:表弟,你莫这样恣(意即生气),我和你表姐是真正的谈恋爱,我不是来吊蛋的坏人、流氓、二流子。

我还是瞪着他。

我喜欢你表姐,是真喜欢。这个……那个……真喜欢的意思是,我要找媒人来说她做媳妇那种。

他又说,你肯定认不得我有多喜欢你表姐。你看你表姐,人长呢扎实,做活一定很强该是?

我低下头。是啊,表妹干农活比我强,至少挑担子比我强。

他还说,你瞧你表姐脾气好,日气了也不会骂人打人,就是不说话,不会跟人吵。二天讨回家,不会跟公公婆婆吵架打架。

我头更低了,谁说不是?表妹话少、性子软,从小就这样。

他最后说,行了行了,一家人,你不咂我呢烟就算了,就莫日气了,等农忙过后,收完庄稼,我就请媒人来说了,到认门户的时候,肯定要去你家,我们那时就是直正的亲戚了嘛。

我觉得他说的都对、很对。

表妹拉拉我衣角,说,你看电影就去看嘛。

我站着不动。

表妹说:你该是想回家了?你不消现在就回去……你先去场上看着电影该要得?等电影散我来喊你该要得?

我站着不动。

伙子说,算了,小X你还是送你表弟回家吧。我们的事我都给你刹一定了,话都讲明白了,你等着我找媒人来提就是了。

表妹说,那好嘛,我们回家了。

一路上,表妹在前我在后,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去。

我有太多的不忿,也有太多的话想问,但都没有问出来。

到院门口,表妹回过头,悄声说:今晚的事,莫挨我爹我妈说。

我想了想,点头了。

表妹要推院门,犹豫了一下,又抽回手,轻声的说,表哥,我跟你说个真心话,不是我不喜欢你……哎呀也不是……不是他们说的那种喜欢……我觉得你很好,比我更要好、比那个……他也更要好。但是你学习好,二天是要读大学、进城里工作的。我呢……你瞧瞧,写几个名字都会写错别字,小学都没上好,只能在家当农民。你听说哪个在城里上班的,还讨个农民姑娘做媳妇?

我点点头。

她不出声,大眼睛在夜色里忽闪了几下。

她说,走,我们进去了吧……你要记着,好好的读书,说不定二天会当上大官的。你当上大官,想讨什么样的漂亮媳妇都讨得着。

那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无法一点一滴的回忆起3510岁时,和表妹是怎样相处过。3510岁这些区间里的情景,就如同被选择性删除了的存储数据,只是那一晚、那一个广场电影,一直记得、一直记得。

再长大、再多知道一些世事,我跟表妹,这当然只能是个供当时的大人们磨牙消遣的笑话:从生理的、科学的角度,近亲是断不能、断不该结婚的;从社会伦理的角度,表哥表妹恋爱,那也是不恰当、不合适的。

表妹后来的故事,和其他滇东南农村女子的故事一样一样,情节差不多,结局也甚至雷同:她当然嫁了那个留八字胡、我看着像流氓的伙子,只不过没等到明媒正娶,而是16岁的表妹听说不久肚子大了,私奔到夫家去。地几个月才抱上儿子回家,假巴意思让还不会说话的孩子叫外公外婆,以逼老人不看儿面看孙面的办法殊途同归。当然,这样的殊途同归,一个村子起码每年都要有这么几桩甚至几十桩,不足为奇,外人也不会以为忤,最多是双方家长面皮上难看几天而已。之后生活当然一如流水,庄稼在地里一茬茬地长着收着,孩子一年年在院里长着大着。

前几天媳妇接到表妹电话,说是她家那大囡要嫁了,问能不能攒空回老家喝个喜酒。

媳妇接完电话乐了,说,老段,你初恋的姑娘要嫁人了,你有些哪样感想?

我也乐了,说,那你今天就整碗泸西凉卷粉来给我甩甩,多放点醋,我心里酸不起来,只好多吃点酸的,当做吃醋了。

(特别声明:我表妹她不姓范,更不叫冰冰,配图与文中女猪脚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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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引用 2013-10-4 16:12
八卦下,这是冰冰哪部戏的剧照
引用 2013-10-4 15:46
写得真好
引用 2013-9-26 11:15
她嫁女儿,你的儿子要娶了吗?
引用 2013-9-26 00:26
好!
引用 2013-9-25 22:45
板扎!
引用 2013-9-25 21:11
若初: 有意思!
呵呵,想起来截陈年心路,写着玩儿。
引用 2013-9-25 21:10
张稼文的业余: 一直,段兄擅写情--文字里的情场高手
呃……这个……那个……明天据说昆明多云哎……
引用 2013-9-25 21:09
一直,段兄擅写情--文字里的情场高手
引用 2013-9-25 21:07
段一刀(行货)-- ,与之对应的,难道是“段一刀(水货)”?
引用 2013-9-25 17:53
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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