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村里唯一的书生死了,村民统统跑来看热闹。王二的婆娘一口咬定书生是喉咙梗鱼刺卡死的,张家的媳妇对天发誓书生是食物咽鱼刺饱死的。她们都是书生的邻居,最有发言权。她们都说,是一只鱼惹的祸。 “让开,让开。”哦,从县里面来了一个提刑官。 村里好多人在叽叽喳喳说书生爱吃鱼,酸辣、糊辣,红烧、清蒸,来者不拒。倘若是某一晚,书生在自家后院吹了一支未完的哀曲,那必定是没能吃到鱼或没有尝到令他中意的口味。 县令叫来平日里与书生有往来的人,发出告示通知事发前后见过书生的人必须来。 隔壁的王二说事发前一天看见了书生,在东门街那家新开的铺子,正在吃酸辣鱼,他听见书生不停地清嗓子,有可能被鱼刺卡着了。王二的婆娘不同意,她说村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书生好鱼,无论是鲶鱼还是草鱼,从来没有遭鱼刺卡着过。提刑官也说检查尸体中并未发现死者喉咙有异物。这时,镇上的刘医生来了。他作证说书生绝对不是卡死的。因为事发前晚,书生来医馆找他看咽喉,取的就是这根鱼刺。 事态陷入僵局,真相关上了门。 “对,把东门街掌柜的叫来!”县令猛然想起王二说的鱼铺子,赶忙唤人去找来店铺掌柜。掌柜说自己不知情,也没有察觉任何异样,当晚是店小二招呼的书生。 “跟我无关啊,大人,真的不关小人的事。”店小二害怕极了的样子,语速慌张得快。县令反倒更加怀疑,呵斥道:“若不从实招来,必有严惩。”比起无辜受牵连,店小二愿意说一说当晚实情。信不信,杀不杀,只好听天由命了。 店小二说由于店铺新开张,没有多少信誉和声誉,光顾的人零零星星,生意冷冷清清。书生是镇里唯一的知识分子,众人内心仰慕表面又对之嗤之以鼻。店小二自诩是个文学爱好者,瞅着书生在店里用餐,心想逮着机会近身讨教一番。谁知他一靠近,书生就转了身,两人差点头对头撞在了一起。幸好,店小二反应及时,朝后退了几步,双腿颤颤巍巍,有惊无险。这时的空气却安静的出奇,他瞟见书生的脸,惨白得摸不出一丝温度。在他温暖的问候间,书生气息蔫蔫的,呼出几个字“鱼刺卡着了!”抱着一个崇拜者的心,店小二立即出了各种主意,并斩钉截铁保证书生试了就没事了。 仨小时过去了,书生啃苞谷、咽白菜、吞葡萄、拉韭菜——见鬼了,店小二屡试不爽的土方子一样都不管用。那鱼刺就是哽在那里,喉结的位置,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欲拜之为师的书生眼泪水长流,黔驴技穷的店小二只好建议书生去医馆拔刺。哪知这书生一会儿说那些郎中都是庸才,一会儿又说那些诊费杂乱,就是不肯去医馆。嚷了半晌,也没有咳出来;抠了半晌,也没有碰着鱼刺的尾儿。闹到最后,店小二应书生的要求,送他回了去。 之后的事,发生了什么,店小二自然是不得而知。 “肯定是卡死的!” “不,我对天发誓,是饱死的。” 王二的婆娘,张家的媳妇,又吵了起来,争论不休。 一个月后,王二的婆娘和张家的媳妇不约而同怀孕了,村上好多村民都来道喜,恭贺王二、张家婆婆以及张三遗孀。 “王二哥,恭喜恭喜啊,您中年得子,恐怕要大摆筵席啊!” “张婆婆,你家张三终于有后了啊!真是老天有眼。” 这天晚上,整个镇上灯火通明、鼓乐喧天。村上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样的喜事了,大家开心得差不多忘了自己姓啥,男的醉醺醺、女的笑眯眯。他们还记得,张三是因为救李家落水的女娃溺死的。那天下着暴雨,水流湍急,可惜了张三,水性虽好也抵不过天意。他们还记得,王二一直是镇上的热心肠,帮这家打谷子,帮那家修房子。 明月在男人们的酒杯中升起来。众人散去,踉踉跄跄。镇山的人们都睡了,天天的、沉沉的。唯有书生的邻居,张王两家人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王二自个搬去了堂屋睡,他心里自然是亮堂堂的。这么些年,对于他婆娘生不出娃这事儿,他有愧于心。他们老早就看过郎中,检查过了。郎中说是王二性无能。他深深觉得自责,对不起他婆娘,可惜了这么一个美人儿。平日里,王二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活活看着自己的婆娘在跟前儿对那书生献殷勤、抛媚眼儿。但此刻,王二真的想不通自己那晚的默许,纵容,不作为,眼睁睁看着婆娘扶着醉醺醺的书生,进了屋。想到这儿,王二眼角的泪水顺着黝黑的皱纹淌了下来,说不清是愧疚还是悔恨。 张家的儿子死去大半年了,张家只剩这个老婆婆和媳妇儿相依为命。起初,张婆婆一听见“滑脉”二字,高兴地只差没有把家里的屋顶蹦翻了。兴头三秒钟过去,急问郎中“先生可否告知其妊娠周数?”一听见“一月”二字,老太太差点昏厥。这当口,老太太忽忆起那晚撞见王二的婆娘搀扶着书生回来,那书生一身酒气,听这婆娘说是遭鱼刺卡着了不肯去医院。“当晚我分明听见书生内屋里吱嘎吱嘎的,床梁呻吟个没完。我傻傻地以为是鱼刺在喉,辗转难眠。”想罢,老太太接连摇头,拄着木杖一瘸一拐进屋休息了,张家媳妇根本扶不上。 “王二家嫂子,我给你煮了两个鸡蛋儿。” “哎呦,张家大妹子何消这么见外!” “嗬,人逢喜事精神爽,就是不一样啊。你们俩娘们这死对头,平时不是吵吵嚷嚷的吗?为了一点儿栅栏大打出手,不是扯坏了衣服就是抓烂了脸蛋?今个儿咋搬起姐姐长妹妹短了?”这丁二娃是出了名的地痞无赖,吊儿郎当惯了。 “关你鸟事!”俩人罕见的默契,让路人看的目瞪口呆。大概从那个清晨打鸣起,这俩婆娘就如胶似漆,天天窃窃私语。 书生不久下葬了。堆坟的时候,有人说,这俩婆娘厉害,一语中的,说是鱼刺惹的祸就是鱼刺惹的祸。 |
杨状元: 支持一下!
林坚: 滑脉 有喜,男人有滑脉吗
箫寒: 多了一把刷子
河边看柳: 你被鱼刺卡着了,两个女人怀孕了
以婉: 若初姐姐过奖了,谢谢!多多提意见。此故事来源于那天我被鱼刺卡了。
以婉: 深水这个对齐方式我又整不好了,始终错了半个字符,对不整齐。
张稼文的业余: 换这种写法了
牧梦: 对齐方式与其它网站不一样,宜改进。
若初: 以婉一直那么努力写值得佩服,另写得很好。
牧梦: 悬念故事,在公安局工作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