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總會有一些意外發生。
初夏的這個中午,與一群朋友正相談正歡,忽然手機顯示有成都來電,以為是那些莫明的滋擾來電,不理,不接;再響,㝠㝠中有聲音告訴我,得接。“伍蓓哇,還記得我哇?我是⋯”“當然記得,你是莓子。”
其時,沒好意思對莓子講,岂止記得,從來就沒有忘記,那純正的濃郁的清脆的莓子的成都話。與莓子的失聯記不清是丟失在哪年哪月哪日?而與她初識的那幅情景近似就在昨天。
那個下午,稼文開車,中貴同行,特意拉上我這個未曾見過多少世面的愛好者躋身文人的聚會。車繞行至豐菱小區,稼文跟我說,還要再接個人,女詩人,四川的。我至今記得,那天聚會吃飯的地方就在田苑賓館對過昆一中隔壁。
越過一道圍墻的喧嚣,院子中央竟然藏著一個不大略顯安靜的湖。傍晚時分,陽光尚沒有褪盡,湖面波光粼粼,蕩漾在每個人明亮的臉上。就是在這次聚會上,我認識了說一口柔軟好聽的成都話的詩人莓子,也第一次見到了李霽宇先生和她的夫人。
之後許多個傍晚,我常在下班後獨自騎車,拐進莓子丰菱家,喝囗茶,聊會天,天黑前再悠悠地騎回家。
認真算來,這是近20年前的事了。
不知莓子是否記得?事實上,10多年前的某一天,莓子來昆,為方便我,和稼文專程選在故園,我們共進了一次午餐。席間,我看到莓子面前的大重九。莓子說,木辦法,10多年過去了,我还是習慣大重九。這正如我去年見過的稼文,掏出的依舊是白壳紅塔山。他們不知,我10多20年前情有獨鐘的阿詩瑪,早已被歲月侵蚀被醇厚的記憶塵封了。
電話中突然聽到莓子,依舊淸脆、柔軟,仿佛她已一臉笑吟吟地站在我面前。我們急不可耐彼此加了微信。莓子說不是因為女兒學校要求不會開通微信。我說我關閉了微信搜尋,不是誰都可以加為好友。我們相約晚上好好暢談。
晚上與莓子聊了許久。好多。莓子語速輕柔平緩,我好像時而會辭不達意。盡管這樣,好自然呢,我們一直有說不完的话。說我們的女兒。日常的生活。業餘做什麼。
內心喃喃自語也對著手機屏幕跟莓子說,好奇怪呢,有那麼多說不完的話,好像我們從來沒有這十多年的距離和隔膜呢。莓子說,說對了,是這樣的嗦,好像那些歲月,時光,一直看得見,摸得著,在你、我中間,來回遛達。
還有,莓子從一開始就跟我說,你變化不大。
莓子有所不知,這句話特別溫暖我。
也突然觸動我這般囉哩囉嗉絮絮叨叨,想要說點什麼。
于內心和生命本身而言,要說這十多年來沒有變化,那是假的。何況我們在這些年間,要曾經歷或遭遇多少人多少事。
與莓子的合拍和對彼此的掂記、想念卻一直是悄悄地安靜地擱置在心頭。
這是真的。也不擔心有一天見面或這樣在電話中無話可說。
從來沒有對莓子說過,從小到現在,我幾乎不會受制于他人對我的評價,無論是好話抑或是指責,也不會為了某些意志去輕易討好或取悅別人。某些時候,反而是以一種孤芳自賞而對他人不層一顧。我給自己定義的標籤,往雅里講,就是真實,獨立,不媚俗;簡單說,就是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
然而,經過歲月的打磨,我也察覺,原來的清亮豐實竟也慢慢變得枯萎荒蕪,取而代之的是焦躁、麻木,甚或是某種虛假的粉飾。
莓子簡單的一句話,之所以溫暖我,是因為經過十多年的時空相隔,突然喚起我對過往生活那份真實單純的感動,和對當下心境的及時審慎和認識。
事實上,一個人的改變與否,再沒有人能比自己更清楚不過。 欣喜的是,在重重面具下,在歷經生活的磨礪與腐蝕下,我依然望得見某種真實和美好。
也許,這也是我以為的莓子十多年後望得見的我的真實。 不妥協。不放縱。不諂媚。不卑瑣。
哪怕只是一個人落漠地吶喊。哪怕可能布滿傷痕。
如同有句話所說:在形式上我們無法與既定的世俗爭斗,而在內心我們都是自己的國王。
也如同多年前我在自己的文章中寫過的:在內心糾結的時候,學會修枝剪葉:在恐懼的時候,學會更加珍惜所有;在心靈荒蕪的時候,學會種植宽闊與希望。
快樂與不快,取決于內心的需求。讓心水保持一方清澈,心水清澈的话,內心就安靜了;內心安靜了,就沒有什麼可以困擾與迷惑自己的了!
六月來了,用手機稀稀拉拉寫完這些字的時候,芒種已過。
想念你。我們都這樣告訴對方。 跟莓子相約,我們要盡快見面。成都或者昆明。 這也是六月間最令人驚喜和期待的一件事了。
期待,竟也是这般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