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在凌晨四点半时响起。头一天对了手机软件上的日出时间,塞班岛的日出将在6点开始。为了接下来的自由之旅,头一天已将越野车租好,晚上睡前把相机准备好,总之一切只待出发的那一刻。
关上闹钟,我迅速洗漱完毕,凌晨5点准时出发。塞班岛很小,南北长约22.5公里,东西宽也就约8公里,没错,这距离还没有我上班一个来回远。小岛北部地势较为平坦,所以在北边公路上驰骋的大多是福特野马和科迈罗这一类很拉风的跑车;南部山路崎岖,租车行会特别叮嘱南部开车只能开越野车。我不为拉风,不为好看,实用性优先考虑的情况下最后还是决定租了一辆七座的陆地巡洋舰,全时四驱,这应该没问题了吧。
驱车至北部的鸟岛看日出,虽也是山地,但路面平坦的确好走,除了一路上一个路标都见不到外,其他倒也顺利。日出看了,沿途的风景也看了。日出是早上的行程,南部观光就定在下午,但首先咱们得先开车向南部进发。
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开车,又没有路标,一路只能跟着手机上的导航走,走走停停也还算顺利。尽管一路上有很多国人开着租来的车一路狂飙,我们一行四人还是觉得既然不赶时间,安全必然第一,严格遵守美国法律开车总没错,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规规矩矩的好。
越往南边走,山路开始密集起来,好的柏油路面也逐渐消失,慢慢只剩下泥土路面。其实这对于我们这些云南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一路上我还在回想昨天车行华人老板再三嘱咐的事:去年一对小夫妻来度蜜月,开着跑车就往南部山里窜,结果被困在山上,最后报警,警察花了四个多小时找到他俩,又用大型吊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们租的跑车给拖了回来,前后总共花费了三千多美金。这件事,我们全当笑话在途中成为解闷除乏的小话题。
劳劳海滩在南部,这里是职业潜水人下水点之一,所以海滩上总会有好几个教练带着各自的学员在此地下海教学。我们打算去最南端的海滩,所以劳劳海滩只粗略一看便继续向南进发,此时手机导航地图出现了一条小岔路,我顺眼望去,前方大路的左边的确有条被杂草覆盖的小路,路十分狭窄,还来不及多想,我们已经驶进了这条小路。按照导航地图的显示,这条小路的尽头将通往小岛最南端的大路。其实我也有几分忐忑,但看见前方路面有很深的轮胎印,说明这条路的确有汽车通过,没多想继续向前开去。
车上继续着热闹的话题,谁也想不到接下来的遭遇却让我今后都难以忘怀。路面开始陡峭起来,加足了马力向上爬去,突然车身一抖,整辆车向左边重重地磕了下去卡住了!大家面面相觑,似乎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刚才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顿了一顿,加了一脚油门,只听见轮胎空转着发出的摩擦声。我伸头出去一看,完蛋了,咱们的车掉沟里了。
由于车身严重倾斜,我们只能狼狈地从右边的门爬出车子。下车一查看,好家伙!原来有段塌方的路基被杂草遮挡住了我们的视线,以至于我们的车就这样冲进了塌方形成的大坑里。当时我脑袋“咣”一下全懵了。随后脑袋里闪现出好几个画面:打租车行电话寻求救援?打911报警电话寻求救援?试着自己脱困?那对小夫妻为脱险花费了三千多美金….
三千多美金啊!真叫了官方救援,这趟真的玩贵了。于是我们开始试着自己脱困:轮胎打滑,就垫石头增加摩擦力;往坑里填石头尽量把坑填平……可是无论我们怎么试,都是在做无用功,汽车不但没有脱困,反而陷的越发深了。日上三竿,大汗淋漓,我们的水已经快喝完了,如果再不决定怎么处理,只怕拖到后面真会有危险。我脑子里又蹦出了一个想法:要不走到劳劳海滩找当地人帮忙看看?正这么想着,就有人提出了同样的想法。事不宜迟,我们开始徒步向劳劳海滩进发,但愿那些潜水教练不要走光了。
其实我所犹豫的还不是寻求帮助,而是语言问题。找当地人帮忙,用英语交流自己真不能肯定能否顺利,别人能否明白自己的意思。我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查着和事件有关的我不知道的英语单词,真是现学现卖啊。
劳劳海滩已经开走了好几辆教练车了,此时在海滩上只有三辆车还停着,只有寥寥几个人忙着穿潜水服准备下水。我一时间不知该找谁帮忙,这些人都是亚洲人面孔,听对话日本人居多。我视线快速扫描着每一个人,最后我将目光落在了一位当地人面孔的潜水教练身上。真是心中忐忑万千,硬着头皮走上前去,一开口就是:我们需要帮助!那位教练有几分意外地看了看我,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深吸了几口气,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尽量用最快的速度在脑海里组织语言,然后尽量口齿清晰地表达出来。他能听懂吗?接下来能继续沟通下去吗?他会帮助我们吗?
教练哦了一声后轻皱了眉头,问我,你们是怎么会想着把车往那里开的?我回答说是看着手机导航走的。教练听后连连摇头说,不能看导航走啊,8月份刮台风的时塞班岛上许多路都被毁了,路标全吹没了,你们走的那条路就是被毁坏的其中一条。当时我如得一当头棒喝,自以为做了充分准备的怎么把这一重要信息给查漏了呢?教练同意跟着我们上去看看车的情况,再做决定怎么帮我们。我当时犹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开心。教练跟他的学员交代了几句后,就跟着我们朝车陷落的地方进发。教练边走边问:你们怎么也不先问问海滩边的安保人员,如果问了,他一定会告诉你们那条路不能走,你们也就不会被困了。我此时真不知怎么回答他,我能说是因为害怕用英语交流而没有主动询问吗?只能用尴尬的笑容一笔带过。
好不容易才爬回我们车陷落的地方,教练看见后似乎也有点惊讶,他说,这条路台风过后只有农用车才走了。我当时那一脸的囧样啊,因为我就压根没想到地上的轮胎印是来自农用车的。教练爬进车里说,他试一试。不得不说,当地人的确更厉害,他们更熟悉这里的土质,作为潜水教练,需要经常开车带着学员东奔西跑,所以驾驶技术也非常棒。试过几次后,我们的车虽没有完全脱困,但至少没有越陷越深了。可能教练还是担心过度脱困会给汽车带来不可预估的伤害,他最终还是下车摇头说,你们还是打电话寻求救援吧。我又囧在那里了,我能说这救援费实在太高难以承受吗?
教练见我面露难色,指着车身上租车行的电话号码说,你们打给车行吧,他们会想办法来援救你们的。我绕着车走了一圈,蹲下去仔细看着那个大坑,发现坑里已经快被我们之前填的石头填平了,于是我起身对教练说,对不起,耽误你的时间了,可是我们还想最后再试一试。我指着坑里说,你看,我们已经把坑填平了,如果往前开无法脱困,那麻烦教练您往后退试试,只要悬空的轮子能着地,应该就能脱困了。教练也低头去看那个大坑,他想了一想说,好吧,我再试试。
教练重新坐回了驾驶室,发动汽车,开始往后倒车。果然!我们往坑里填的石头起了作用,左后轮慢慢地压在填起的石头上,有了附着力之后,车身也开始往后动起来。就这么一点一点,车往后退之后终于爬上了路面,离开了那个坑!我们脱困了!此时大家一阵欢呼,我双手合十不停说着谢谢,教练脸上也有了笑容,长吁口气。在我们的请求下,教练一直帮我们把车倒退回劳劳海滩边。当然,车是脱困了,左后轮也报废了。教练看看那破损的轮胎说,你们自己换胎吧,我不能再耽误我学员的时间了,所以不能帮你们换轮胎了,不过如有需要,你们可以寻求海滩安保人员的帮助,他一定会帮你们的。
千万感谢声后,教练带着他的学员开车走了。正当我们犯愁怎么换轮胎时,一个皮肤黝黑的当地小伙走过来询问我们出了什么事,我看他衣服上写着大大的“security”(保安),就向他大概的叙述了事情的经过。小伙说可以帮我们换轮胎,我还没来得及说感谢,他就已经开始换轮胎了。没过多久,保安小伙说,这款陆地巡洋舰他没接触过,所以工具和备胎都找的不顺畅,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会想办法帮我们的。我唯有连连感谢他,并在一旁打下手。由于海滩边陆地过软,千斤顶把车身顶起后往土里陷了进去,这样距离不够,坏的轮胎拿不下来,备胎也无法安装上去。我和保安小伙都开始找可以垫高的石块或木头,说来也奇怪,偌大的海滩竟连一块合适的木头或石头都找不到,保安小伙说要不从别人的车上再借一个千斤顶试试。
我立马行动起来,现在我已经不会害怕再和谁用英语交流了。我迅速找到了在海滩边的另一队潜水学员,直奔他们的教练而去。教练很好奇我为什么要借千斤顶,当我说明缘之后,那位教练哈哈一笑,说:走吧,我来帮你们换上!就这样,我得到了第三个当地人的帮助,那位教练根本不在乎地上的泥土,就这么一会趴着,一会钻车下,仅用了15分钟就帮我们把轮胎换好了。换好之后教练说,走吧!下次再到海滩边一定要记得多问路,这样就不容易出事了。我那一刻真的差点哭出声来,不知还用什么语言来表达心中的感谢,只能一个劲儿地说谢谢,那位教练一直笑着说:没事,没事,只要你遇到困难,我们都会帮忙的。随后这位教练也因为赶时间,带着学员开车走了,在他们车开动的那一刻,我对着他们大声喊:I love you!Thank you very much!教练也回头笑着说:I love you ,too!
保安小伙笑着说,你们快回去吧,下次记得有困难要找我们呀。塞班岛是小费地方,当我把钱塞给保安小伙时,小伙笑着回绝了,他说:今天遇到了就是朋友,来自朋友的帮助是不需要钱的。我问他叫什么名字,小伙说他叫DJ,每天都在这个海滩工作。他还说,以后如果再来塞班,只要有需要就找他,他一定会帮助我们。我告诉他,今天遇到的事是我这辈子最出乎我意料的倒霉事,但最幸运的是遇到了你们。我还告诉他,我来自中国,如果以后他有机会来中国旅游,我一定会热情款待他。
与保安小伙话别之后,我们开着车返回了。一路上大家都出奇的安静,可能是还有些没回过神,可能还有些许的后怕,也可能是其他的原因。这一切对我来说发生的太快,太惊心动魄,竟然能把损失降到最低地解决了问题,也是我获得的一种意外惊喜,也感慨当地人的善良与热情,更反思自己的粗心大意给别人带去了不必要的麻烦。
要离开小岛的那天晚上,我坐在酒店泳池边仰望星空,泳池工作人员一当地胖小伙来告诉我,他们要收太阳伞准备下班了,见我会说英语,小伙立马就来了兴头,和我聊了起来。当我告诉他那天的遭遇后,他笑了起来,说:你要记住,来自朋友的帮助是无价的,是不需要付出任何报酬的。我说:塞班人真的很善良,小伙说他有许多好朋友都是中国人的后裔,他们也是很善良的人,他也很喜欢中国人。他还告诉我:我们都是地球村的居民,没有国籍或种族之分,只要你心里有爱,就一定可以在困难的时候得到别人的帮助,而你也会很乐意去帮助别人。小伙还告诉我,只要你来塞班,快乐来找我,不快乐也要找我,塞班人永远欢迎你。
若不是海风太大,我感动的泪水一定会流得满脸都是。最后伴着小伙的一声“Come!”还和小伙来了一个美剧和美国电影里最常见的美式朋友碰拳礼,就是如好哥们一般拳头碰拳头,说真的,感觉棒极了!真是一场小岛的奇遇,因自己的疏忽遭遇了困境,但也因祸得福而遇到了这么一群善良的塞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