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 8|
树林里路分两股,而我呢——
选上的一条较少人迹,
千差万别由此而起
三年前8月下旬的一个下午,我走进华盛顿市区的一家小书店。或许是门外阳光过于灼热炝眼的缘故,店内光线显得有些幽暗,还有那无声的空调,让空气骤然凉下来。有一种异样的舒爽与说不清的诱人的静谧。
收银电脑后面,站起一位微胖的妇女,她对我笑笑。这时我才发现,我是店里唯一的顾客。那些整齐壁立的柜架上,闪动着一片片色彩缤纷的火焰。突然,我看见一个草绿色与白色相间的书封,因为颜色显得素朴的缘故吧,反倒有点与众不同。我下意识地迅速弯腰、蹲下(这样才能正面看清)——
ROBERT FROST
The Road Not Taken
心中一阵欢喜,我找到了。
第一次跨越大洋、踏上这片大陆才几天,面对那些当地人,我只是一个能说话的哑巴,而面对英文则几乎是一个睁眼瞎。但此刻,自己那极其可怜的外语课底子,居然神助般闪电一样很快就拼译出了书名——
罗伯特·弗洛斯特
未选择的路
就是他!我打开书,轻轻地抚摸着,嗅着书页间淡淡的香味。在出国前,我就打定主意:来这个国家一趟,一定要找找弗洛斯特——找到一册完整的他的作品集。
很快,我发现摆在一起的,还有好几种与弗洛斯特这名字有关的书,有的印得很精美、豪华,很壮观的一小片。而我手头这册,可能是最大众化的普及本,装帧、纸质、印工都远不及另外那几种。但最终,我还是决定买手头的这册,售价仅13.53美元(含税58美分),是架上各个弗氏选本中最便宜的。而我主要看重它最厚,约300页,有大量漂亮的插图,我想可能是选得最多最全的一本吧。
……
80年代初中期,我们在校园里狂躁地做着诗梦,泰戈尔、艾略特、庞德、聂鲁达、塞弗尔特成天挂在嘴上。当时有多个著名的外国诗歌选本,都无一例外地、或者说不约而同地同时选择了罗伯特.弗洛斯特。但是,说实话,那时我们对弗洛斯特却(居然)不“感冒”。
对分行文字丧失热情之后,80年代末90年代初,偶然在旧书中读到弗洛斯特,突然,隐隐地觉得内心深处有一种令人不安但又令人着迷的颤动……
于是就想读到更多的。而手头均只有80年代的各种选本和报刊上方平、赵毅衡、申奥、顾子欣、江枫等译家介绍的那20多30首。
于是陆陆续续,一年又一年地上各地的书店,但均一无所获。又隐约地听说,上海还是什么地方,很早前似乎出过弗氏的诗集,又托出版社的熟人,均无结果。同时也发现,90年代的报刊上,各种诗选本中,已很少有弗氏的名字,更难见有更多的新作译过来。
许多年又许多年过去,还是想读弗洛斯特。同时,也有些不解,国内的各种报刊和出版家们,难道真的不在乎弗洛斯特吗?真是可惜!
弗洛斯特四次获得美国普利策奖,被认为是美国的民族诗人,没有桂冠的民间桂冠诗人。1963年去世后又被追赠波林根奖。同时不少人认为他应该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但更重要的是,直到今天,“弗洛斯特始终有大量的崇拜者。”最近有文章说在最受欧美读者欢迎的现代诗人中老弗仍居榜首……
当我有幸得到赴美考察新闻业的机会,就暗暗谋划着,一定要进书店去……
我记得,在诗人祖国的首都,那位女店主接过书扫条形码时,瞅瞅书名,微微显出些吃惊的样子,随后,又对我笑笑。
这时我也笑笑,我心情愉快,我唯一想要的礼物,就是弗洛斯特……唯一的弗洛斯特,只有一个弗洛斯特。
“The Road Not Taken”,是我书房中目前唯一一本外文原版书。至今,每页我能读懂的不超过两三行,但我像古玩奇器般地珍爱它。当然,也难说哪一天我的英文能奇迹般地好起来的。
2000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