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 9
秋来了,脚底开始有些发凉,感觉要走一走,让身体在进入冬天前,血脉通起来,阳气足起来,耐寒能力强起来。穿上“爱步”轻便鞋,背了文件包,拿上一瓶水,七点出门。走出小区路,上了便道,穿过没有斑马线的大马路,张惶来往车辆,像只机灵的猴子绕过车流,终于走上准人行道和人行道。走着,像祖先原始人那样,让脚裸稳稳地踏在大地上,一步一步。
我算是不喜欢运动的那一款人,有些人看我不运动,教导我说:“生命在于运动!”我常常作如是回答:我的心脏每分钟跳60下,我的肺每分钟呼吸24下,胃和肠子在蠕动着,血液在周身奔流着,这些不算是运动?
有一个喜欢运动的老医生告诉我,他从40多岁开始打羽毛球,打了十年,运动太激烈,心脏打得出了问题,又改打网球,还是伤身体,打坏了膝盖,他告诉我,去打高尔夫最好。
我不喜欢被某种器具强制着的运动,多年前家人买了跑步机,结果谁也不去跑,成了一台废物。一个朋友今天早上发来微信说,用UP(可能是计步器)观察,花了两周又走了116641步。用尺子量着过日子,似乎有些累。
我不像有些胖子那样靠走路来消耗掉前一天的饕餮,一个人如果常常做着自相矛盾的事,他的内心会扭曲。
我的年纪是秋天的落叶,我的心脏已经搏动了太多的年月,它搏动出去的血,速度在减慢,力量在缩小,冬天,我会像所有老头那样四肢发冷,我之所以选择走路上班,只是期望走路让自己的身体热起来。
我走路,发现这世界只是为挥霍来设计的,坚固的立交桥,光滑的柏油马路,路中间有大大的花园用来阻挡人群;我找不到斑马线,只有像个野人般,横穿马路,在那些钢铁巨兽中扭动着身躯。有的人行道,只够一个人仄身而过,靠着街边的蓝围档,像绝壁上的猿。看着呼啸来去的车子,想着这个未来1000万人的城市和那个对“限牌”说“莫乱讲”的市长,心里发悚而惶惶然。
我走路,发现每个人都可以走自己的路,绕行直行快行慢行,从更高意义上讲,可以从某个机关走向某个单位,可以从集体走向自我,可以脱离某种意识进入一种自由状态。
我摘了眼镜,用0.1的视力走路,用不着借助两片透明树脂看清道路,看清这个世界,甚至走着黄色的条纹的盲道,心里清晰也就行了。我在想,我们这一辈子靠着一些思想指引走了不少糊涂路。实际上,走着走着,远处的树就有了轮廓,视力好像恢复了。这种走着,这种想着,似乎脱离了一下人类社会,自然着的自由回到心里。这个有着两千年的、高度人身依附的社会似乎他妈滴被急驰的车流辗到轮子下去了。有些高高在上的人常会让一些卑微的人离开他们,让他们“走路!”走就走罢,没什么了不起。苏东坡吃了乌台诗案的官司,皇帝让他走路,他去黄州的路上写道:“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这可以是走路的一种态度。
走了40 分钟,到了公交车站,找到一个位子坐下,不知过了多少站,上来一个干恣干怪的老倌,刷了老年卡后脱口便骂司机,说怎么十分钟一趟,等了快一个钟头。两人激烈争吵,我很想去劝劝他们,但有什么意义呢?很快我下车了,径自走自己的路罢。
为了抵御一个寒冷的冬天,我会如此反复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