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志
离别辞（10首）
热度 2 ||
离别辞（10首）
文/张伟锋
想抚仙湖的夜晚
沿着湖边，我一意孤身远行。后来
路走到尽头
一座山峰跳出地面。想截取一个人的内心
生活全部被放下。我侧身面对水域
拉一拉同行者的衣襟……
谁可以抚乱秀美的发丝。她的美自然而松弛
“假如没有这山峰。”
“假如我们不会疲惫。”
“假如……我们会不会回到原点。”
水神飞出水面，拾捡人间烟火
白色的雾气中，很多石头说出深藏的秘密
每一句都有人倾听
“我想朗诵一首诗。”
“什么都会抛我而去。”
“我带它行世多年……最忠诚的，你可以取下来。”
想抚仙湖的一个夜晚。沉在湖底的相片
漂浮而来，向我们诉说它无可考证的旧事
同时拉开谁也不敢先去触碰的幕布
离别辞
芦苇涤荡在岸边
我一个人走过两个人的脚印。还有什么需要诉说
我想静一静。喝酒的人
太吵、太闹。他们存在世间的意义
就是使我深陷囹圄。我说过爱
也吐出过恨。现在另一个人的地域
终于腾开
它们终于归属一头高原上的狮子
但他已厌倦奔跑
想停下来
却没有找到生锈的刹车。天空燃烧的星群
停止语言
它们无法猜透一颗孤寂的心在想些什么
它们想安静下去
贴近夜色的安静。陪伴一颗冰凉的种子
度过不可预知的后半生
赶路人
来。我们一起看太阳
一起在漂亮的时光里
翻出自己的心底。晒一晒发霉的角落
这个人我认识多年
他始终低着
黑色的头颅。他的步伐迅疾如风
总有一天要出事的，总有一天
要搭上自己的性命。你知道
我别无所长
只有担心和为他捏冷汗，只有
祈祷和祝愿他成功拐过每一个弯
……自言自语完毕，他已被卷进黑暗
澄江看化石
历史上，澄江是一个巨大的战场
很多心因战败而死。很多细胞
悄悄躲进地下
不呼吸，不见阳光，不沾水流
——你知道
后来，地面晃动。我们与它们相遇
并在帽天山逐一握手
软体动物们集体开口说话
把它们关进玻璃罩。游览的时候
我一手牵着你
一手挥动着。看见没有骨骼的群体
夹进大地
成了坚硬的化石，有说不完的话语
“活那么久干什么。”
“六十年足够了。”
你嘟嘟囔囔。我反驳你：“我们至少知道
它们来过，而且先于我们。”
假如我们以化石的方式封存彼此
那么，即使走得再远，即使天崩地裂
即使肉体经历过生活的重重劫杀
线条和方向依旧清晰明朗
没有人会误读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读是背叛，误读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我知道我该好好地爱你。在有生之年
你需要和我做着等同的活计
谈判方式
葬我于东山之上。假如活着的时日
蔚蓝的湖泊
没有载来。我日夜思念的消失之人
我原本以为，还有后退的路径
还有绕过水域的可能……
渺小的人，面对魔力无边的自然
……我能做的，就是低下头颅
“柔软的方式如果用尽。”
“你还有选择。”
抛在后方的日子，反复叠加。我将终老
抚仙湖的岸边……
被迫交出所有的呼吸……我将放出灵魂
还将丢出躯体……把坚硬的残骸
葬在骨质的石头之上。我已毫无办法
只有以此来坚定而决绝的展开谈判……
不必惊讶，不必斥责。我一无所有
在卑微的人生里……光芒之下从未出现的船只
船只之上从未露面的人影……
带走了所有的厚实和沉重。所以，我必须等待
多余的许诺
分开势必发生。而未来
无法确定
那些车站里的年轻人
那些有些年纪的中年人……
他们像孩子。脸色充满畏惧
又充满渴望……
一遍一遍。他们只想从对方的嘴唇
得到安慰颤抖的许诺
“要那么多话语做什么。”
我要跑上去，劝阻他们忧伤……
我不相信言辞，我不相信誓言
时光的鬃毛晃动，爱就悄悄地付出
谁都阻挡不了。谁都无法改变
明天到来的诸事……
有时候，我们拿心没有办法
想改变，或者守住城堡，困难相当
读加西亚•马尔克斯的一本书
“五十六年了，
上校唯一做过的事情就是等待。”
沿着通向码头的小路。参加过战争的
风烛残年之人
若无其事地来到船边。天气有时极好
有时坏得一塌糊涂
活在书中的人物
极力守卫着内心的秘密、表情和言语
在缜密中露出蛛丝马迹
他忍耐不住
受够了没有期限的等待。转眼之间
堆成山的年月
扬起黄灰远去了
现在时值炎热的夏日。我摸着书壳
读着马尔克斯的心迹
触摸着他的孤独和无力抗争
“我想不出上校的影子，
但感觉他时刻在我面前。”
画个圈圈告诉自己
现在是五十六年前，五十六年后
我仍将翻出《没有人给他写信的上校》
尘世滚滚，我要扼杀的事物
便是等待
五十六年里，我决心与书中的顽固老头
反着来。时间终止
生锈的卷尺勉强派上用场
每个部分都做一次精确测量，再告诉你们
我与那个可怜之人究竟有何不同
噩梦
消失的人聚集起来喝酒、唱歌、谈笑往事……
消失的人说出珍藏的秘密，“你是个笨笨的小猪头
那么多爱你的温度，你从未捕捉。”我坐在他们中间
一语不发，好久不见，他们想说的话太多。我当好好倾听
有必要的话，将不折不扣地执行。可是噩梦
噩梦不是从未以任何的方式谋面，而是他们集体出现
留下些不清不楚的话语，引着你热情高涨地靠近深渊
安稳的日子，估计遇到尽头：“我自己也不知道
何时才能再次平安返回。”
暂居昆明
天黑。天明。又天黑。又天明……
这一生，我出走的机会
和容纳我的地域，实在有限。临沧二十多年
大理五年……
众多的时光，和众多的美好和疼痛
随着光明和黑暗
向后奔跑。命运越来越难以预测
圈在小地方
生活多年的人。翻开白纸，暂居昆明
枫叶飘落在它的冬天。一个人决计封闭自我
关闭沾满体温的手机
停止刷新空间
和博客里的行踪记录……一心孤行
和一个世界分开，钻进另一个。生活，进退自如
天空越来越蓝
风声越来越低。它们想绘制一幅修长的画卷
关闭暂居的所有人。有人缓步走来
有人低头不语
有人面带微笑告诉我，这个美丽的冬天
有人在暗处默默无语
谢谢你们
有时候，我说我去了云层洁白的山顶
有时候，我说我去了流水清澈的山谷
……无论我如何说
又无论我如何做。你们都在我的前后左右
递出温暖的双手，鼓掌。我要穿越荆棘和藩篱
仅仅拥有勇气和信念，还完全不够。孤寂是最美的女人
诱惑真的难以抵挡。谢谢你们，我最亲最爱的人们
你们从不开口，从不在天平的两端加砝码
所以，这个完整的人，如今得以完整的行走在尘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