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为着抚慰人心,这一季的桂花绽放得尤其旺。今人不太珍惜汉语,“开爆了”频现,从前的人,会说“珠英琼树”。小时候翻到《迟桂花》的主人公表示“我,我闻了,似乎要起性欲冲动的样子”,暗想到底出自早早萌生“水样的春愁”的郁达夫。李叔同有《清凉歌•花香》,写百合,也适于大多时候的桂花:“昼有香,香淡如;入夜来,香乃烈。鼻观是一,何以昼夜浓淡有殊别?白昼众喧动,纷纷俗务繁。目视色,耳听声,鼻观之力,分于耳目丧其灵。心清闻妙香,用志不分,乃凝于神”,今岁,则是白日里都能嗅见甜腻,或被惹得“辘辘”,或被引发餍足。
“食色性也”,无非跟“老郁”各择其一?
做了道简化版“桂花糯米藕”,原料取荔浦芋头,去皮切条蒸得差不多时,搁桂花糖与冰糖颗粒,至冰糖融化,起锅。头一回尝试,还算清芬、可口。
《尘缘》这首歌,咏“八月桂花香”,迄今听过四个版本。以罗文演唱的最佳,殷正洋版次之,费玉清版第三,李健版最差。“优”“劣”评判标准,在歌者对词曲表意的拿捏。近乎张岱所谓“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李健版,败在编曲宏大、唱腔“优等生”,以及,中途不伦不类的爵士风处理片段。殷正洋丝滑,费玉清华丽,只有罗文,粤剧功底奠基的慷慨浑然嗓音,表现得出《尘缘》的沧桑、超逸交织,甚至,他偶尔咬音不准的普通话也是加分项。面对尘世斑驳、人生无奈,须怀一些洒脱——其他人没能传达出来,无关技艺,而是欠那一点对个人情感、个体命运的观照。
《尘缘》由徐日勤谱曲,词作者娃娃(金智娟)自己也是歌手,李宗盛创作的一首《漂洋过海来看你》,经她之口,三十年后听来动人如初。娃娃是谙熟中国古典文学之人,方铸得成《尘缘》歌词真正的“古风”。
有一回同故人在文庙碰面,进园子,不约而同停下脚步侧脸打量主道旁的丹桂树,少顷,有落英,是枝头轻坠而下的一粒粒橘色音符。
那样的时刻,说半个字都嫌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