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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太阳好,两兄弟在院坝里划(注)柴。柴碴飞溅,空气中弥散着鲜柴的清香。
或细如蛮竹,或粗过水桶,长五六尺长的柴筒子,扭松、青冈、炒米、水冬瓜,趁它们还有水分,刀斧还容易咬进去――划柴这活路,一般来说是大人、男人干的。到了这两三年,少年才渐渐搭哥哥的帮手,不过还是比较吃力。
两人各握一把长柄斧子,各站一头。柴筒子横躺中间。乡村教师家老大先试着挥下第一斧,飞起一丁点带火星的树皮――没有找准纹路,再来。他朝手心唾一了口,喊弟弟让开些,然后略微斜身,又狠狠地扬斧而下。
柴桐子中最多的是扭松,最难对付的也是扭松。它身子是直的,但纹路是弯弯扭扭的。
一声扎实的脆响,接着“吱咕――嚓”,扭松罅开了一绺细缝。
这头,少年赶紧瞅准那缝,试了几次,终于把自己手中的斧子也销进去,轻轻地又嚓一声,扭松的缝隙又裂开一小点。
随之进入僵持状态。因为老大的第一斧跩(注)得很深,斧头被这湿木死死地反咬着,无论如何也拔不起来。弟弟自己的斧子也陷在里面动弹不得。
只有搬救兵了。哥哥抡起木锤,先揳棵木钉,还是不行,又砸进一根开石头用的铁钎。只听得一阵哔啪,扭松筒子终于整段地破开了一条峡谷似的大缝。
接下来就顺当了。庖丁解牛,两把斧头,交替着枷进缝隙,潮润、亮晃的柴块被一匹匹撕下,上面渗着黏糊糊的油脂――少年顺便刮了一些收在碗里,他想拿来当胶水用。
还有,那些白胖油光的松木虫也没了藏身之地,一只接一只被抖落在地上。母鸡闻到了味道,馋得不顾乱飞的柴碴,咯咯地蹭过来。
划好的柴块要重新码堆。码不下的,运到院外,堆上猪圈楼。
划柴,是这个划是这么写?洗罢手脚,少年回屋粘补那本断线掉页、破朽不堪的《新华字典》。是啊,怪了,跟薅秧薅甘蔗的薅、舂墙舂辣椒的舂、箍水桶的箍一样,江边人表述这些其实很辛苦很费气的体力活,居然都拿它们念第一声,阴平,轻轻巧巧――若无其事,很轻松似的。
划柴,正式地或是剥柴,不对,不是剥,按这字典上讲的,应该是劈柴。而今天,具体一点,他和哥哥是在劈春柴。
注:
划(huā):动词,云南方言,用刀或其他工具将物件打开、分离。与其在普通话里念作huá、huà中的部分释义相同。
跩,多音多义词,这里念zhuá,同“踢”,也用来形容挖、掘之类的动作。此外,跩(zhuāi):摔倒、跌跤;跩(zhuǎi):自负、得意、摆架子、装腔作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