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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很小的时候,见牧羊人时不时将手往石上一蹭,四散在坡野里的羊儿就马上聚拢来,一齐簇在那石上埋头舔个不停。那番欢快和贪婪,让人着迷。
跑过去,只见牧羊人手心里有一小块白色的东西。
原来是盐。
我至今都不明白,是不是所有的牧羊人手心里都攥着一小块并因此显得有点儿神秘的盐?因为此后我再没有机会见识放牧生活;或是那饥窘的年月,除了青草,盐便是那肯羊羔们奢侈的口福之欲了?在西方的宗教仪式里,盐被当作一种特殊的灵物,可以防止邪恶的侵袭。但就我记忆中的情景,那位牧人手中的盐,断然不会有这层意义。
倒是清楚地记得,每当吃饭时用盐多了或不小心撒了,都会特别地遭母亲的责怨。而西方家庭中也还有把盐撒了看作是不祥之兆这一习俗,但这也断然与母亲的态度无关。因此常常为买几斤食盐,母亲要背着自留地里的菜蔬天蒙蒙亮就赶往街市,然后又慌忙赶回生产队的田里苦工分……
那时候,常见从鹰也飞不过去的高寒山中下到坝子里赶街的山民,不少人的脖颈上都吊着人个蕃木瓜或葫芦样的东西,很丑陋。真奇怪。“他们盐巴吃多了,就会长出大脖子。”母亲这们解释。
后来在课堂上才知道,那些人恰恰是缺少含碘的食盐,或是只偶或食用到劣质的土盐,因此才出现了甲状腺肿大,也就是大脖子。当时母亲顺势哄骗她的孩子,自然是出于生计窘近的无奈罢了。
那样的时光早已远去。20多年的短暂人生,已使我足够地经历穷苦贫酸、饱受压抑孤寂。此刻,在省城午夜的清灯下,恍恍惚惚的我忽然想到了盐,或者是象盐一样朴素但又很纯很美的东西。
盐防腐。
盐本身就不会腐烂。
可以被大海吞噬,被尘埃淹没,但盐依然完好地存在。
晶莹地融入我们的肌骨和心脏――不需很多,但没有谁能离得开的盐。
……
真希望做那牧羊人,凭靠手心里那块小小的白色的盐就能把握自己的世界,要么,让我做幸福又纯洁的羊羔吧!
1992年
载《西南经济日报》1993年7月25日、《健康报》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