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坐着一个干净的男人,平头,年轻。
他说起他看过的一次展览。
他买票进门,看见冗长的如同隧道一样的穿越之地,光线昏暗,一些画被挂在墙上,他进门几步,就有一个小女孩来问:叔叔,什么是进步?
他愣住了。这大概是一场特殊的展览。彼此都是陌生人,这样,才有了那么多问题和那么多答案。
他答不上来,就往前走,一个中学生走过来,向他倾诉自己的心事:父母无法理解青春期的叛逆,早恋,吸烟,被学校记大过。
他觉得这是在说他自己,这些事,似乎正是他所经历过的。
他往前走。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走过来,向他倾诉:公司的老板猪狗不如,心情不好就拿着员工出气,上班时候装孙子,只为了钱,回到家里,还要面对叉着腰指责自己的老婆。
他觉得也是在说他自己。
他继续往前走。
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向他倾诉:四十多岁,还没有升职的空间,经常替人背黑锅,儿子上初中,需要大把的钱,家里的房子刚买下,每个月到还房贷的时候就胆战心惊,健康也出问题,但不敢去检查,害怕查出什么病来自己承受不起。
他很难过,似乎看到了十年后的自己。
他快要走到出口的时候,迎面来了一个老人。
他向他倾诉他的遗憾:这一辈子没能挣够养老钱,老来生活困苦,儿女就像失散多年一样很久没有出现,一个人孤苦伶仃守着房子度日,每一个寂寞的夜晚,他总是格外想念二十年前因病去世的妻子。
他感觉自己快要崩溃。
他冲出大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出口,一些人走出来的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