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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消息,在小说家那里,估计是可以编造许多关于情感的故事,譬如说羊群受不了牧民的虐待,牧民是粗暴的大汉,领头羊一怒之下,领着羊群去寻死,先是站在悬崖边上仰望苍天,含着眼泪朝着羊群诉说着不公和人世艰难,羊群潸然泪下,在领头羊的带领下,它们一个接一个讲完最后的遗言,然后一只接一只跳下悬崖。
应当是领头羊没有意识到危险,不小心落了下去,其它羊以为这只羊正在带领着它们进入天堂,就跳了下去,毫无怀疑。
羊群是没有判断能力的,它们只会跟随着德高望重的领头羊,去往水草丰美之地,领头羊去哪里,它们就去哪里,在羊群的意识里,领头羊是以自己的身家性命作为担保,既然领头羊去了,那么自己也就跟着去,反正一旦出了问题,最先遭殃的总是领头的那个。
群体会带来安全感,但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他人,对生命而言,总是一种遗憾,领头羊的错误,会变成群体的错误,唯有时间来证明,一个人的经验和意识是否存在偏差。
丰子恺在《随感十三则》里写过羊群和羊奸。
有一回我画一个人牵两只羊,画了两根绳子。有一位先生教我:“绳子只要画一根。牵了一只羊,后面的都会跟来。”我恍悟自己阅历太少。后来留心观察,看见果然:前头牵了一只羊走,后面数十只羊都会跟去。无论走向屠场,没有一只羊肯离群众而另觅生路的。
后来看见鸭也如此。赶鸭的人把数百只鸭放在河里,不须用绳子系住,群鸭自能互相追随,聚在一块。上岸的时候,赶鸭的人只要赶上一二只,其余的都会跟了上岸。无论在四通八达的港口,没有一只鸭肯离群众而走自己的路的。
牧羊的和赶鸭的就利用它们这模仿性,以完成他们自己的事业。
一位开羊行的朋友跟我谈羊。据说他们行里有一只不杀的老羊,因为它颇有功劳。他们在乡下收罗了一群羊,要装进船里,运往上海去屠杀的时候,群羊往往不肯走上船去。
他们便牵这老羊出来。老羊向群羊叫了几声,奋勇地走到河岸上,蹲身一跳,首先跳入船中。群羊看见老羊上船了,便模仿起来,争先恐后地跳进船里去。等到一群羊全部上船之后,他们便把老羊牵上岸来,仍旧送回棚里。每次装羊,必须央这老羊引导。老羊因有这点功劳,得保全自己的性命。
我想,这不杀的老羊,原来是该死的“羊奸”。
如今读来,更有人世的味道。